牙牙

鬼枯安静地躺着，任由赵云澜替他在腿部施针，闲来无事便说起了鬼面的身世。

“鬼族内盛传鬼面乃千年鬼王转生，未必只是空穴来风。他爹是鬽家前一代家主，却因为喜欢上人族的女子后被鬼族除名。那人族女子诞下双生子，大的那个只是普通人类，小的那个却生来便是灰白头发琉璃眼，还继承了鬼族血脉。接生的稳婆从没见过此等怪事便不小心说溜了嘴，没想竟给他们家招来了杀生之祸。”
 赵云澜听后不由得想起了与沈巍的初见，那时的沈巍虽已被柳神逐收养许久，看上去白白嫩嫩健健康康，但脸上总是带着落寞的神情，他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，更没有之前的记忆。沈巍前额的发脚里有一块伤疤，那是脑袋撞击过石头后留下的，也是他失去记忆的原因所在。柳神逐是在河滩边上捡到他的，也曾请真人爷爷帮着诊治过，却始终没什么起色。一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却遍寻不得，另一个记得清楚却避而不谈。这兄弟俩啊……
 “赵心仁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，叛别医仙门前来投我鬼狱门的路上随手救了个娃娃，没想竟然就是那小鬼王，于是便收为义子养在了身边，从小到大吃穿用度上自然没亏待过，可我们这大护法终究是其心不正所动悉邪，鬼面的性子便随了他，阴郁的很。直到后来鬽家得知此事送了个小侍仆烛九过来，他的性子才稍稍变得寻常些。我见这娃娃天资聪颖，无论什么一学就会便有心教导，传了他不少魁家的本事，还将这少门主的位子给了他，但我隐约觉得他要的远非这些。想来也是，上天让鬼王时隔千年才再次降生，又岂会如此简单。这鬼族崛起之日应不远矣，也难怪皇帝要率军剿灭了。”
 赵云澜叹了口气，“都道慧极必伤，这鬼面一路走来确实不易，这遇事狠绝也是被逼的。”
 鬼枯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俊俏小子，忍不住一番揶揄：“你既知他为人狠绝，为何还这般信他？适才他还出手救了你，你就不想想这是为何？”
 赵云澜心知老头言下之意，却不再接嘴，只是心中有了一番别的思量。

沈巍觉得奇怪，自己的眼睛明明就什么都没看见，可却能清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。这人？不，许是鬼。长得甚是乖巧，年纪看着比自己小了几岁，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加身，左飘右荡正耍着自己玩。看这身形早已不是童子，为何心智却如此稚气？
 凉莫秋知道此处古怪，却苦于毫无头绪，只是秉持着对沈巍的信任，在对方一个示意下他的剑气便直逼着空无一物的方位而去。突然一个凄厉的声音撕扯起周遭的空气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，而他臂中环抱着那个身穿龙袍的年轻人。
 凉莫秋一脸震惊，忍不住脱口而出：“先帝爷！”眼前这年轻人不就是那个被谣传尸身早已没了的先帝顾长城吗？
 那年轻人原本还因惧怕剑气躲在别人怀里瑟瑟发抖，听得此话竟挣脱开来瞬间就跑到了凉沈二人的面前。
 顾长城一脸的无辜，大声问道：“你认识我？你知道我是谁？”那双眼睛又大又圆，隐隐间像是饱含了泪水，竟让凉莫秋觉得要是不告诉他实话便犯了天大的罪过一样。
 楚恕之见有人竟认出了顾长城的真实身份心中焦急，忙喊道：“长城，回来！”
 顾长城听到楚恕之的叫唤，转过头去，嘴巴一瘪，略带不满，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回去。
 凉莫秋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顾长城身旁一袭黑衫的男子，心中已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。“在下华山凉莫秋，阁下可是楚恕之？”
 楚恕之压根没将凉老头放在眼里，一双眼只紧紧盯着沈巍，嘴角渐渐带上了笑意，只是那笑容着实渗人，看得沈巍骨寒毛竖。
 凉沈两人还等着对方答话，却不想这楚恕之丝毫不顾礼数竟已抢先发难。两人瞬间就被笼罩在阵阵妖风中心，耳畔尽是鬼哭神嚎。沈巍竟被逼得血气上涌，耳骨胀痛到似要爆裂，内息完全无法催动，更别提运功抗衡了。
 “叮”的一声，一把飞剑破空而来，竟笔直划开了那骇人的妖风向楚恕之攻去。
 透不过气的压迫感立时撤去，沈巍后背竟已湿透。转身刚准备向来人致谢，却在见到对方的脸时愣住了……
 一瞬间天地宛若凝固，一黑一白两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。